别样的散文,不一样的“文化中国”******
【从新年首期选刊看文学新气象】
别样的散文,不一样的“文化中国”
——从2023年第1期《散文(海外版)》看当下散文创作特色与趋向
作者:周新民(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教授、湖北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华中科技大学分中心研究员)
今天散文的魅力取决于思考的深度和广度,归根结底取决于叙述什么样的“文化中国”和怎样叙述“文化中国”。这决定了散文创作的气象,也左右了散文创作的趋势。由百花文艺出版社主办的《散文(海外版)》是月度散文选刊。以2023年第1期杂志为例,我们可以管窥当下散文创作的基本风貌和格局。
深入中国自身历史脉络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叙述中国故事是中国文学的重要母题。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讲述中国故事。这里所提到的“如何讲述”中国故事,并不是在讲述方法层面上来考虑中国故事的讲述,而是要构建一个不一样的叙述格局来讲述中国故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谈到讲述中国故事的时候,其背后有一个讲述西方故事的参照系。不仅如此,人们惯于在中西故事的等级关系之中去选择中国故事、叙述中国故事。因此,从根本上看如何讲述中国故事,不是方法论层面的话题,而是如何处理中西“故事”关系的问题。本期《散文(海外版)》的几篇散文在叙述中国故事时呈现出崭新的气象,它们深入中国自身历史脉络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去找寻“文化中国”,体现了散文家叙述“文化中国”的基本立场和出发点。
胡学文的《拴在年上的记忆》所叙写的是中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春节生活。与很多写春节的文学作品不一样,它所写的不是图腾式的春节,也不是仪式化的春节,而是深入中国人骨髓深处的日常化的春节。胡学文表面上不厌其烦地详细叙写春节的程式、美食等,而作品内在内容写的是深入中国人血肉之中的日常伦理与情怀,勾画出亲情至上的文化根脉。《拴在年上的记忆》讲述春节特有的“味道”。周缶工的《老屋衣马》所写的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历史与日常。老屋是老旧中国的缩影,老屋里的芸芸众生乃是中华儿女。《老屋衣马》并没有酸腐气,而是充满了可爱,充盈着怡然自得的纲常与伦理。
《拴在年上的记忆》与《老屋衣马》这两篇散文的“新奇”在于,他们客观还原“老中国”的方式,不是夸张的,也不是居高临下的,而是贴近历史的、烟火气的,它力求写出一个“客观的中国”。这里的“客观的中国”并不符合某种先验的观点,而是深入中国人的血脉之中,展现其历史的自洽性。所以,两位作者在叙写春节、老屋这样的常规题材时,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娓娓道来。
其实,两篇散文能如此平静地“叙述中国”,自然是参照中国故事的角度和标准发生了变化。原来那种图腾式、仪式化地叙述中国的方式,是由其所参照的西方预设的文化等级所决定的。以西方现代性为视角来叙述中国故事,中国故事则充满了猎奇,甚至夸张与扭曲,行文之时难免有剑拔弩张之气,自然就难以心平气和地叙述。叙事思维的调整,不仅能让散文在叙述中国故事时呈现出豁达、自然的气象,更重要的是,散文所观照的人和事的价值观也发生了变化。穆欣欣的《把日子往前过才是幸福——红楼人物刘姥姥》体现了这种转化的趋势。《红楼梦》中的刘姥姥是中国人都很熟悉的人物形象,在很多读者眼里,她笨拙的言行与不合时宜的思想,是那样充满喜剧感。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无非是人们习惯性地从高处出发来审视刘姥姥。然而,如果贴近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尤其贴近老百姓“过日子”的人生伦常来看待刘姥姥,我们就会发现刘姥姥身上所迸发出来的坚韧、宽厚,散发出耀眼的人性光辉。
段爱松的《斑斓捕梦人——我与外国文学之缘》的思路与《把日子往前过才是幸福——红楼人物刘姥姥》有异曲同工之妙。它所讨论的主要话题是中外文学关系。说起中国作家与外国文学之间的关系,习见的叙述是讲述中国作家如何受到外国作家、作品的影响。然而,这篇散文的叙述思路却与众不同,它以中外文学经典之间的“互通”与“互鉴”作为叙述的思路,仔细地叙述了《红楼梦》与《浮士德》之间的“互鉴”之处。同时,它也在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柳永的《雨霖铃·秋别》、温庭筠的《菩萨蛮·雨晴夜合玲珑日》、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之间找到“互通性”。
给传统审美意识注入当下性
描写山水田园是中国散文固有之重要领域,也为后世留下了大量令人称道的优秀篇章。此类散文借景抒情,以景、物甚至山水田园寄予作者的思想情感和道德理想。这样的写物抒情方式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它们和中国传统审美观相联系。中国早期的比德、畅神审美意识,都深刻地影响了中国散文创作的发展。当下散文创作仍注重表现比德的审美意识和畅神的审美理想,这也是表现“文化中国”的主要方式。
马晓燕的《在花朵中念与痛》以比德的审美意识来表现当代人应该坚守的价值观。马晓燕以槐花来表现人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以玉兰来体现不流于世俗的价值追求,以牵牛花来表现对于淳朴心灵的向往。黄丹丹的《我的植物故交》在更为深邃的哲思层面来建立“物”同“人”的关系。文章通过对蓼、雪见草、马泡秧子、狗尾草、三棱草、野苋菜、美人蕉、凤仙花、矢车菊、六道木等植物的细心观察,对植物物性进行不厌其烦的书写,无非是要恢复人类认知植物的各种能力,重新找回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人和植物本来就是共同享受自然界的阳光与雨露,只不过人类社会的发展让人类和自然相远离,人与自然相阻隔。黄丹丹从植物与人的关系入手,期望重建人和自然之间平等、和谐的关系。
以物观人是中国传统审美方式。这种审美方式的确立和中国古典美学的“天人合一”的审美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物我相连、物我一体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非常宝贵的价值观念,尤其在物质高度发展的时代,为了避免功利主义给人带来伤害,重新回归“天人合一”价值观,自然有其重要价值和意义。“天人合一”最有价值之处在于从“物”与“人”的系统性关系出发来处理“物”与“人”的关系,而不是简单地以“物”为中心,或者简单地以“人”为中心。葛小明的《大树独立街头》以几棵树的命运为参照对象,深入思考这一问题。小区栾树出油,业主要求物业一砍了事,但没有想到夏天无荫可憩息的烦恼。人们只想到大树患病,粗暴治理,没想到生态平衡遭到破坏。葛小明以物及人,言明人同树木,是一棵行走的大树。大树离开自己的生态系统难以存活。人类又何尝不是生存在生态系统之中呢?
虽然皈依于传统审美意识和传统的观物之审美方式,能写出令人沉醉的散文作品,但是,毕竟时代在发展,如何在当下语境中去扩展传统审美意识,给传统审美意识注入当下性,也值得散文家深思。谢宗玉的《江南江北,尽是潇湘意象》可谓是其中具有典范性的作品。“潇湘八景”经过历代文人墨客的渲染,已经蔚然成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的美学旨趣。借助现代科学技术复原,“潇湘八景”令人流连忘返。然而,作者的笔触不是去歌颂“潇湘八景”的审美旨趣,而是格外冷静地剖析了“潇湘八景”形成与流变的历史原因,指出“潇湘八景”实际上包含了消极甚至病态的审美心理。于是,作者发出呼吁,要开文化新路,避免文化陷阱,不要盲目“鼓吹那些旧意象”。叶青的《一座山何以成名》也是从理性的眼光来审视中国历史与文化。与一般作品在书写名山大川的时候不加思考地膜拜名山大川的文化传说与掌故不同,《一座山何以成名》的可贵之处在于科学、理智地看待麻姑山成名的原因:自然造化与历史赋予。《一座山何以成名》告诉我们,名山大川文化的沉淀当然是我们应该珍视的文化传统,但是,尊重、弘扬传统文化,一定要有科学分析的过程。
书写亲情又不止步于表现亲情
人们常说中国以家庭为本位,中国人格外重视家庭伦理,形成了尊亲爱幼的传统美德。因此,叙写父辈与子辈之关系是散文创作亘古未变的主题。这一类主题既包括书写晚辈对于父爱母爱的赞扬,也有舐犊情深的流露。然而,要写出新意,难度自然很大。本期《散文(海外版)》在亲情书写上也有探索:书写亲情但是又不止步于亲情。探索的路径概而言之有两种。一是以沈念的《长路和短句》、江子的《燃爆记》、田鑫的《河流的几种形式》为代表,着重从“纵向”的历史角度叙述“父”与“子”的关系与情感;二是以任芙康的《父亲》、冯帆的《多年父子成朋友》、王韵的《夜苍茫》为代表,着重从“横向”的角度书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长路和短句》刻画了一位乡村干部致力于改造乡村的简史。父亲年轻时致力于“移山”,为乡村增加耕地面积,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用愚公移山的精神来“移山”。后来父亲出任村支书,以“诡计”引来县委书记走山寨的烂泥路,为山寨争取到了修路资金。如果是仅如此记述一位乡村干部的历史,显然没有多大价值。作者巧妙地插入儿子“他”的视角,从父与子的关系中来叙述这一段历史。把父亲对儿子的影响史,作为《长路与短句》的内在叙述线索,增加了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江子的《燃爆记》似乎只是写个人的家庭小事,刻画了一位吝啬、脾气暴躁、不讲感情的母亲形象。《燃爆记》的价值在于,它把母子关系置于历史流变宏阔的背景中去思考。在城市禁止燃放爆竹的时代,母亲为了给儿子一家出行祈求平安,执意燃放鞭炮,是多么的不合时宜。然而,这是她难得释放对子女、家庭的情感的机会。时代巨变之中的“不合时宜”,虽然不具备历史价值,但是具备宝贵的伦理价值。这是《燃爆记》要表达的主旨。田鑫的《河流的几种形式》表面上写祖父与姑姑、叔叔,父亲与“我”之间的亲情与羁绊。实质上所写的是在祖孙三代的时光流变之中的亲子之情。作者在叙述之中以回溯的叙述方式来表现对于“根”的回望。
上述几篇散文侧重在历史纵向关系中书写亲情,避免了平面叙述的诟病。除了在纵向上开掘之外,这期《散文(海外版)》还有一些散文注重在横向的社会关系中去扩展亲情的书写内涵。“父”与“子”不再是书写父辈形象的载体,而是观察社会、洞悉人心的一种方式。任芙康的《父亲》表面上是围绕父亲和“我”之间关系来书写父子情。父子情固然是文章要表现的内容,但是,以“我”之眼,书写一位与他人交往中体现出品行高洁、“雍容”的父亲人生过往,才是《父亲》的本意。冯帆的《多年父子成朋友》不是简单地歌颂父亲,而是以父与子之间的“朋友”关系为纽带,既书写了父与子之间的深情,也刻画了一位私德上的孝子、工作上敬业的父亲形象。《父亲》《多年父子成朋友》不再拘囿于父子之间,而是从更广阔的社会关系之中刻画“父亲”的形象。王韵的《夜苍茫》是倾向私人情感的书写。二姨让独子学平参军,儿子参军后,她非常思念儿子。儿子学平也是非常思念母亲,除夕之夜冒着风雪步行二十多公里去县城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由于思亲心切,学平渐渐神志不清。后来全靠二姨独自一人照料。然而,文章还不是简单的“母”与“子”之间的深情书写。这样的私人情感在作品之中完成了一个重要的转换。文章有机地融合了“我”的情感。“我”和学平相约,隐瞒除夕雪夜步行打电话的一事,以免增加二姨的内疚之情。文章在这里把单向度的母子之间的私人情感书写,横向迁移至社会关系之上,使二姨与学平之间的感情溢出了家庭内部,构成了一部由爱环绕的社会生活图景。这是《夜茫茫》感人之处,也是它的价值之所在。
作为一种比较成熟的文体,散文创作要突破、要创新实属不易。不过,从《散文(海外版)》2023年第1期的作品来看,散文家们在顺应时代之变、在创作中寻求变化和创新上,还是很有成绩的。
《光明日报》( 2023年01月04日 14版)
温暖心语,中国军人向您诉说******
青春的礼物
一支签字笔,共同书写未来
春节前,陆军少尉孙顾峰接到母亲的视频电话:“年前大扫除,我特意把你最喜欢的这支笔也擦干净放好了。”镜头从母亲脸上一晃而过,最终定格在书桌一角。
画面中,一支黑色签字笔静静躺在桌角。它的笔夹已经遗失,透明的笔身布满岁月的痕迹。
这是一支常见的签字笔,也是孙顾峰最熟悉的一支签字笔。握着这支笔,孙顾峰曾经一笔一画写下入党申请书,也曾龙飞凤舞地在新教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打完电话,孙顾峰的思绪飞回到几年前的那个春节……
深夜营院,灯光穿过窗棂,将“福”字的影子打在路旁积雪上。东部战区陆军某旅一个连队学习室里,趴在书桌上的孙顾峰裹紧军大衣,打了个寒战。学习室的空调不太给力,孙顾峰的手冻得有点僵硬,手中的笔出墨也断断续续。
春节的热闹,似乎与孙顾峰无关。眼看着军队院校招收士兵学员统一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将全部业余时间投入到复习中。
翻过一页卷子,孙顾峰突然感觉眼前的灯光暗了下来。他一抬头,见班长王鸿运站在他身边,仿佛已经站了许久。
“小孙,送你一支笔!这支笔是我的‘幸运笔’,每次考试我都用它。祝你顺利考上军校!”班长拉开大衣拉链,从迷彩服上衣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签字笔,笑呵呵地递给孙顾峰说,“写得顺畅,复习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攥住这支带着班长体温的签字笔,孙顾峰心里暖暖的。他小心翼翼地将笔放进笔袋最前面的夹层里。从此,无论是野外驻训还是参加演习,孙顾峰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支笔。
带着班长的祝福,那年,孙顾峰成为连队近年来第一位考上军校的士兵。
军校的日子过得飞快。在这支签字笔的陪伴下,孙顾峰开启了新的军旅时光。
对孙顾峰来说,这份来自班长的礼物,不仅是一支“幸运笔”,还是一份最难忘却的温暖。
时间流逝,这支笔划痕越来越多,笔帽由于频繁开合也变得松弛。后来,孙顾峰把它带回家,珍藏起来。
军校毕业后,孙顾峰回到老连队任排长。那天傍晚,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班长!”孙顾峰大喊一声。王鸿运闻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能回到老连队,与老班长再次相遇,孙顾峰喜出望外。不同的是,他从过去的“跟跑者”,变成了如今的“领跑者”。
连队春节联欢会上,王鸿运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孙顾峰送给他的一支笔。
王鸿运知道,孙顾峰是想对他说:未来的日子,我们共同书写。
陪伴的礼物
第8架航模,祝你高飞远航
夜晚,仰望天空,伴随着越来越大的轰鸣声,一个红色的亮点越来越近。空旷的跑道旁,整齐排列的跑道灯指向家的方向。
舱门打开,西部战区空军某雷达旅二级军士长胡勇华,随着归家的人流涌了出来。
鞭炮声中,胡勇华越走越快,身后拖着的行李简直要飞了起来。走到家门前,他停下脚步,捋了一把头发,然后才轻轻敲门。
“爸爸!”只听屋内传来亲切的喊声,儿子跑了过来打开门。
“爸爸!飞机!”儿子扑上来,伸出小手。胡勇华笑呵呵地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问:“什么飞机呀?”
“战斗机!”儿子兴奋地回答。胡勇华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航模盒子,递给儿子。
这是一架歼-20战机的精致模型,也是胡勇华送给儿子的新春礼物。
儿子对飞机的兴趣,始于两岁那年。
那次,胡勇华休假即将结束,带着妻儿一起乘车返回部队。半路上,一架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妻子告诉儿子,这就是飞机。
儿子把小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那架飞机,直到飞机消失在天际。
那时,胡勇华的单位驻扎在戈壁滩,周围人烟稀少,家属房里只住了他们一家人。因为没有玩伴,儿子每天的乐趣就是出门看飞机。
戈壁滩的天空,格外晴朗,每天都有飞机从头顶飞过。飞机长长的尾迹划过半个天空,吸引着孩子的目光。
看着儿子孤单的身影,胡勇华有些心酸。只要一有空,胡勇华都会抱着儿子坐在门前,给他讲飞机的故事。
后来,儿子跟着妻子回了老家。胡勇华只有休假时才能回去陪伴家人。妻子常常会抱着儿子迎接他归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儿子心中,“父亲”与“飞机”紧密相连。
“爸爸是专门‘看’飞机的雷达兵。”胡勇华这样告诉儿子。上机值班时,他紧盯雷达显示屏,屏幕上的飞机航迹好似一个米粒状的绿色小线条。每天,都有许多小线条从屏幕的一边移动到另一边。偶尔,不同的小线条会短暂地交错,然后飞往各自的方向。
空军官兵对飞机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儿子是在部队医院出生的“蓝天娃”。每当听到儿子说长大后要开飞机,胡勇华总是很欣慰。
这些年,胡勇华回家过年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回家探亲,他总会给儿子带回一架航模作礼物。这架歼-20航模,是他送给儿子的第8个航模。
看着儿子捧着歼-20航模爱不释手,胡勇华盼望,未来有一天,儿子能实现理想,驾驶最先进的战机高飞远航,和自己一起守护祖国的蓝天。
成长的礼物
三十八封信,祝福送给你
装好第38个信封时,已是凌晨。武警少尉李佳泽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名新兵的名字后面做上标记。
今年春节,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某支队排长李佳泽,要为自己带过的38名新战友每人写一封信,作为新春礼物。
去年秋天,李佳泽开始带新兵。他特地请教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班长,该如何带好兵。老班长送给李佳泽两个字:用心。
几个月下来,李佳泽对“用心”二字有了深刻体会。“我发现,很多在我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事,对新兵们来说,却是天大的事。”他说。
一个周末,李佳泽发现有名新兵满脸焦躁。原来,这名新兵的迷彩服晾干后找不到了。李佳泽一边安慰他,一边帮他到处寻找。
晚上查铺查哨,李佳泽一个班一个班地询问这件作训服的下落。排里没找到,他又去别的排找。直到问遍了整栋楼的人,这件遗失的迷彩服才找到。看到这名新兵终于露出笑容,满头大汗的李佳泽觉得再累也值。
信任,便由这些小事一点点累积而来。后来,排里的新战友们渐渐对这名年轻的排长敞开了心扉。他们愿意对排长讲自己的故事,与排长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和新兵们应该是双向奔赴的关系。我把他们放心上,他们才会信任我。”李佳泽说。
新兵大队组织第二次射击考核,新兵们成绩不理想,一个个垂头丧气。大队长发了火,还点名批评了李佳泽。总结射击体会时,不少新兵写道:就算是为了让排长不再被批评,我也要好好训练。
不久后,新兵大队组织第三次射击考核,李佳泽带领新兵们打出了优异的成绩,得到了大队长的表扬。当时,李佳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新训结束,李佳泽带的新兵们军政素质都有了显著提高。“或许,未来我还能带出更好的兵。不过,就像新老师带新学生,老师总会觉得自己带出的第一届学生最难忘。”李佳泽说。
“亲爱的邓瑞辉”“亲爱的侯静”“亲爱的翁泳淋”……提起笔,无数回忆从李佳泽的笔尖流淌而出。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许多看似平凡的人,其实内心蕴藏着强大的能量,只是暂时没有爆发出来而已。”这几个月,李佳泽和新兵们都收获了成长。
在一封封亲手写就的信里,李佳泽将最美好的祝福,送给这群最亲爱的人。
抽屉里,38个红色信封叠在一起。李佳泽期待着,战友们展开信纸那一刻绽放的笑容。
迟到的礼物
一块戍边石,祖国请放心
新春佳节,新疆军区梧桐沟边防连官兵围坐在一起,举杯同庆。节日聚餐的饭菜非常丰盛,可列兵王龙匆匆吃了几口,便回到宿舍。
王龙从抽屉里取出那张还未写完的信,提笔继续往下写。写着写着,一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打湿了信纸。
“爸爸,我真的很想您。您离开我已经294天了。如果您能看到儿子穿上军装,一定会很开心吧……”
294天以前,王龙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上军装,站在祖国边防线上。
王龙的父亲,曾是一名边防军人。退役后,老兵时时梦回军营。老兵穿过的绿军装,至今仍整齐地挂在衣柜里;家中橱窗里,摆放着他从界碑前捡回的戍边石。老兵特别希望儿子继承他的志向,也穿上这身军装。
过多的期盼,反倒造成王龙的逆反心理。后来,王龙考上了大学。那年寒假,父亲又一次建议他入伍。王龙激动之下和父亲大吵一架,转身离去。
父子俩都没有想到,这竟成了他们最后一次争执。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父亲。那个会背着儿子看海、帮儿子收拾行李、一遍遍劝儿子从军的父亲,永远从王龙的生命中消失了。
那段时间,王龙甚至不敢回家,生怕一进门就看到橱窗里的戍边石和衣柜里的绿军装。
又一年征兵季。站在校园里贴出的征兵海报前,王龙与海报上的军人对视了许久。那名军人明亮而坚定的眼神,竟和记忆中父亲的眼神如此相像!再次与海报上那双眼睛对视,王龙觉得热血沸腾。参军离开家的前一天,王龙将大红花放在父亲的墓碑前,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王龙入伍后,也来到边防。不久前,他完成了军旅生涯中第一次巡逻。
雪后的山风,透着刺骨的寒意。王龙跟在班长身后,爬雪山、过冰河,始终没有掉队。艰难跋涉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站到了界碑前。
蔚蓝的天空下,界碑上“中国”二字红得那么耀眼。王龙和战友展开鲜艳的五星红旗,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边防有我在,祖国请放心!”
那一刻,王龙敬礼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那一刻,他突然与父亲心意相通。返回连队前,他从界碑前捡起一块戍边石,放进背囊。
王龙准备等休假回家时,把这块石头放到父亲墓碑前。“这件礼物,父亲一定会喜欢。”他说。
(解放军报 记者 贺逸舒 采访得到王梦缘、于若恒、盛洋迪、李小龙大力支持,特此致谢)
(文图:赵筱尘 巫邓炎)